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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1/4 1:11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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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日,阳台外的红叶李树可谓食客盈门,走一拨来一拨,走一拨来一拨,简直把这里当成了全天候自助餐厅。有时好几拨客人聚在同一根树枝上,各取所需,彼此倒也相安无事。这些食客里我认得的有白头鹎、暗绿绣眼鸟、领雀嘴鹎、乌鸫、灰掠鸟。白头鹎每回来的时候都是一对儿,一只紧跟着另一只,像那些须臾不可分离的小恋人,吃饱喝足,又一起飞走。白头鹎的另一个名字叫白头翁。在我们乡间,常把那些懒惰成性的人比做白头翁,教育孩子时也拿白头翁做反面教材,“这也学不好,那也不想学,好吃懒做,到头发白了还是一事无成。”可真是冤枉了这鸟,人家那是天生如此——后脑勺生来就有一圈儿白发(其实挺酷的),和懒惰完全没有关系。暗绿绣眼鸟的体型极小,站在红叶李树果子中间,也不比那些果子大,若不是它的小脑袋转来转去,真像是一枚树叶子。暗绿绣眼鸟有时单独飞来,有时一家子四五口全飞过来,也不吵闹,静悄悄的,吃一口果肉,抬头看一眼周围,发现阳台上有人站着,离它很近很近,也不惊慌,不像别的鸟那样赶紧飞走,仍旧低头吃一口果肉,抬头煞有介事地看人一眼。绣眼鸟的眼睛外围有一圈白色绒状短羽,好似戴着一副白框眼镜,又似化了一种很特别的眼妆,平添几分俏皮与秀气。绣眼鸟不仅吃果肉,也吃那新冒出来的嫩叶芽儿。春天红叶李树开花时,也见过绣眼鸟来吃花——不,是吃花蕊里的虫子。绣眼鸟的嘴细长,轻易就能伸进花蕊,小脑袋对着花朵低垂,看起来就像在细嗅花朵的香气,姿态颇为动人。一个多月前,第一次在小区用相机拍摄到领雀嘴鹎后,就经常看见这种鸟。原来领雀嘴鹎并非稀有,而是像乌鸫和斑鸠一样,随处可见,以前之所以不认识,是因为没有仔细留意过,也不知道它的名字。可见拍摄对于认识鸟类是如此重要。也不仅是鸟类,别的事物也是如此——相比那些没有被拍摄过的,人总是更容易记住拍摄过的面孔和场景。拍摄需要凝视,而凝视的过程强化了记忆。领雀嘴鹎和白头鹎的体型相似,背羽也是一样的橄榄绿,比较明显的区别就是头部和胸腹的羽色——领雀嘴鹎头部是黑色的,胸腹的羽色是暗绿,而白头鹎的胸腹是灰白色。乌鸫很少飞到树上吃红叶李的果子,也很少带着伙伴一道来进食。乌鸫更喜欢独自在树下转悠,吃落在地上的熟果,偶尔飞到树枝上,发现我正注视着它,就唧地叫一声,随即飞走。乌鸫善鸣,会很多种腔调,几乎所有的鸟鸣都能被它模仿,很难弄清它原本的鸣声是怎样的——也许就是这一声短促的“唧”,毫无表演的成分,完全出于本能。灰掠鸟和乌鸫相反,从不单独出现,一来就是一大家子,有次甚至把刚出巢的一窝雏鸟也领了过来,数不清是五六只还是七八只,挤在比较隐蔽的矮树枝上,嘁嘁喳喳,发出向亲鸟求食时特有的鸣叫声。在这众多的食客里,唯有灰掠鸟是在进食时会鸣叫的。别的鸟都很安静,悄没声儿,如果不是看见树枝摇来晃去,根本不知道有鸟儿在那里进食。而警惕性最高的也是灰掠鸟,不等我在阳台站稳打开相机,它们就呼啦啦飞走了,快速扇动的翅膀如同旋转的小风车。昨晚刮了一整夜大风,今早起来,去阳台看红叶李树,枝头上的果子稀疏可数。有一根树枝断裂在那里——是被风折断的吧。再过两天,树上就该干干净净,一颗果子也不剩了。而接下来,鸟鸣也会变得稀疏,盛大起来的将是夏日蝉鸣,河流一样,大雨一样,在空中绵延不绝。世界深陷其中,无边的喧哗,无边的寂静。项丽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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